“起了大早，赶了晚集。”这是一家城商行上海小企业信贷负责人对招商银行小微贷款业务的评价。这一看法或有失偏颇，但值得玩味。
2008年年中，招行小企业信贷中心总部在苏州揭牌，开我国银行业小企业贷款风气之先。不到5年，该中心已在全国建立了12个区域总部、36家分中心，队伍也随之扩充到数百人。
然而，面对在小微贷款上后起突进的民生和平安等股份行，招行小企业信贷中心主要针对企业贷款的模式略显疲态，而民生等股份行普遍采用个人经营贷款的模式，相较企业贷款，在贷后管理等多个方面的管控均较宽松，发展也异常迅猛。
记者从知情人士处获悉，2012年起，招行开始调整小微贷款业务模式，提出将500万以下的小微贷款划转各相应分支行零售部门管理，同时，小企业信贷中心业务范围进行适当调整和收窄。
“更大的动作来自于去年（2012年）底，总行提出将小企业信贷中心重新合并至各个分行，同时撤销苏州总部。”招行小企业信贷一分中心总经理对记者称，不过这个事情最终因为苏州市政府和银监会的反对，暂未成行。
尚未经历一个完整经济周期的招行小企业信贷中心，模式已然面临新的挑战，至今前途未卜。
与分行“抢食”
2008年成立时，根据规划，小企业信贷中心架构上主要走两条线：第一，信贷中心按战略事业部体制构建，由总行成立的小企业信贷业务管理委员会直接领导，人财物独立，且建立了专门的信贷系统、财务报告系统等。
第二，小企业信贷中心依托现有分支机构开展小企业信贷业务。
“也就是说，小企业信贷中心按照持牌专营机构形式运作。”上述小企业信贷分中心总经理称，且牌照为银监会颁发的第一个专司小企业信贷业务的金融许可证。
在招行小企业信贷中心工作多年，在该总经理看来，总体上说，招行小企业信贷中心模式仍称得上是创新、成功的，“比如国家在深圳建立了一个特区，给了许多政策，激发了活力” 。
招行给予小企业信贷中心一些“特殊”政策，如在给小企业贷款时没有揽存任务，相当于直接给了小微企业实惠，在企业中积累了一定声誉。同时，风险容忍度也比较高，达到3%。
在与分行的关系上，小企业信贷中心也力求错位经营，如主要经营资产3000万元以下、贷款额均值500万元左右小企业客户贷款，分行只经营超过1000万的贷款；其他开户、存款、结算等业务则由分行或支行代理。
“即便如此苦心安排，招行仍然没有意料到之后发生的情况，分开业绩考核后，分行为小企业信贷中心服务的动力明显不足。”上述知情人士称，有时还会遇到贷款界限不明确，分行和小企业信贷中心为了考核争抢客户的情况。
也正因为小企业信贷中心有优惠政策，对应地区的分支行有不小意见，比如小企业信贷中心主要负责审查发放贷款，但分行却有包括拉存款等20-30个考核指标。由于贷款业务基本错开，过去几年意见声音并没有那么大，该人士续称。
即便如此，招行小企业信贷中心仍取得不菲成绩，除了上述网点扩张外，根据招商银行半年报，截至2012年6月末，招行境内中小微企业贷款占比已达56.29%；且2012年上半年，小企业信贷中心有贷款余额的客户超过6000家，投放小企业贷款超1000亿。
“2012年，我们小企业中心信贷余额仍然增长100亿元左右，潜力良好，我们真正最先开始做的是小企业贷款，虽然工作相对繁琐，但不少企业受益。”上述小企业信贷分中心总经理告诉记者。
调整加剧分歧
“但是，招行小企业中心做平均500－800万的客户，却面临不上不下的困境，面很窄。以上海分中心来看，据我接触，人员也就30人左右，量不容易做大。”上述城商行上海小企业信贷负责人称，此前他在宁波银行做过300-800万小企业贷款，也推得比较困难。
而招行小企业信贷中心主要做企业贷款，在监管上，企业贷款对贷后要求很严，招行自身也很认真，要求一个季度跑一趟贷后，更加剧人手的不足。
上述城商行人士称，相对比，民生银行等则对小企业贷款采取了个人经营贷款形式，业务有后来居上的态势。
或许感觉到了后来者的压力，2012年5月，招商银行推出了小微金融创新产品——生意一卡通，把小微金融绑定在一张银行卡上，以零售业务的方式来做小微金融业务。在业界看来，这是紧盯民生银行商贷通。
据上述招行小企业信贷分中心总经理介绍，此次调整把500万以下的小微企业贷款划归零售部，业务调整后，新增的500万以下小微业务由零售银行部做，存量业务和500万以上的中小企业则由小企业信贷中心负责。
“实际上，这次调整后，我们小企业中心的业务范围与分行零售部业务重合的情形就更多了。”他称。
例如，一笔贷款归属有时候很难界定，即可以用企业的方法做，也可以做成个人经营贷款，自此，分行和小企业信贷中心之间的矛盾出现公开化的迹象。“小企业信贷中心和分支行的配合变得更难，一笔300-400万贷款，可以作为企业贷款，也可以作为个人经营性贷款，分行干脆报到分行经营性贷款来审批算了。”上述小企业信贷分中心总经理称。
在内部机制没有理顺的情况下，外部环境也在变化。随着利率市场化的推进，小企业信贷的高议价更被银行看重，在考核压力之下，分行和小企业信贷中心竞争不言而喻。
“此后，地区分行和小企业信贷中心在一起开会时，不同意见逐渐增多，直指小企业信贷中心的优惠政策。”前述总经理称，与分行相比，小企业信贷中心显得较为弱势。
在他看来，招行小企业信贷中心颇具内忧外患的情形，而且2008年，小企业信贷中心成立后不久，在国家4万亿投资政策拉动下，经济很快复苏起来。截至2012年，尚未经历过一个完整周期的小企业信贷中心，在今年经济形势仍不景气下，将面临更大的外部压力。
尝试机构合并
上述知情人士透露，2012年底，招行总行筹划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将各地区的小企业信贷中心合并到相对应的分行。
据他透露，事实上，招行已经有所行动，去年底，位于北京的小企业信贷中心已经合并到北京分行，厦门小企业信贷中心业已合并到厦门分行。
初衷一定更是为了调和分歧，但这个筹划还是在小企业信贷中心内部激起很大的反响和反弹。
虽然招行在江苏、浙江的一些小企业信贷中心，已经在借助一些产品，在当地信贷市场站稳脚跟，但很多新设立的中心还没有占据一席位置，小企业信贷中心可能撤并消息，对内部员工和企业客户影响较大。
与分中心并入分行相同步，招行总行还计划撤销苏州小企业信贷中心总部。“这个决定同时遭到苏州市政府和银监会的反对。”上述知情人士称。
据悉，招行苏州小企业信贷中心总部是在苏州开设的第一家银行业的全国业务中心，极受当地政府重视，苏州也在税收和土地上对其予以了倾斜。同时，此前银监部门曾对招行小企业贷款“专营模式”的第一张牌照也给予了肯定。
随后，将小企业信贷中心合并到分行的筹划基本告吹。“最近来看，我们内部也不提小企业信贷中心的扩张，如此前提出要在全国开设100家分中心，现在也基本不提了。”上述小企业信贷中心总经理称。
小企业信贷中心前途未卜之际，又一个噩耗传来。
根据记者获取的最新公布的一份《中资银行专营机构监管指引》显示，专营机构的经营在政策上也予以收紧，“中资银行专营机构”包括但不限于小企业金融服务中心、票据中心、资金运营中心和信用卡中心等。
“指引中很重要的一点是，将小企业信贷中心管辖区划归对应的地方银监局，监管权分到了地方后，监管模式也类似于银行分行，小企业信贷中心灵活性又要受一定的制约。”上述小企业信贷分中心总经理分析称。
中心走向待解
接下来的问题是，小企业信贷中心下一步如何走？
据上述城商行人士称，业界一般将小企业贷款分为两种模式：专营机构模式、行内管理模式。
前者以招商银行为代表，其小企业信贷中心是一个持牌的专营机构，但这种模式下，由于分行和小企业信贷中心分开考核，分行为小企业信贷中心介绍客户的动力没有那么大，存在着不小的矛盾。
他分析，这和现在的私人银行面临的问题类似，如果私人银行独立于银行运作，作为专营机构，银行没有动力贡献客户，进而加强竞争关系。因此，能和银行业务分开的专营机构只有信用卡业务，信用卡之所以可以分开，是因为业务独立、技术支持也可以独立。
但其他专营业务，包括信贷、资金运营、私人银行等，均涉及客户结算、落户，以及客户资源开发等问题，必须处理好和分支行的关系，特别是只有审贷功能小企业贷款机构。
“现在不少银行小企业贷款趋向行内模式，专营模式虽具备自身的优势，比如独立、专业等，但理顺和分支行内部考核等机制仍是个不小的挑战。”上述小企业信贷中心总经理坦陈。
在他看来，如果思考得更远一点，现在面临的根本问题是，怎么去定位小企业信贷中心，如果作为一个实验性、创新性的事物，它确实有存在必要，可以把新的政策、试验性的东西放到上面尝试。但是如果仅仅把小企业信贷中心看做一个类似于分行的信贷机构，那么存在必要性就几乎是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