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被民警从单位带走,在看守所度过了12天,48岁的陈华还无法相信,自己会因为透支信用卡超过3个月未还成了涉嫌信用卡诈骗。而这些钱,都被他拿去给妻子和儿媳救命。陈华想不通,亲戚朋友,沾点关系的人都借遍了,多年不还也没什么事。而自己拿信用卡借钱去救命,怎么就成了涉嫌诈骗?现在,取保候审的陈华还在海口某镇政府单位里上班,儿女四处借钱还上了“卡债”,但这个习惯啥困难都一个人扛的“顶梁柱”依然面临着被公诉、丢饭碗的现实。
涉嫌信用卡诈骗 他在单位被民警带走
为妻子治病花了多少钱,陈华从来没有计算过。他只记得,他借了哪个亲戚多少钱,哪个朋友多少钱。但是7月19日发生的事,让他记住了那笔用来救命的数字:本金1.6万元。那是他在去年9月到10月期间,拿去给妻子和儿媳妇救命的钱。
2012年7月19日,正在上班的陈华被单位领导叫到办公室。当时,还有两名穿着便服的男子在场。之后,他被这两名男子用警车带到了海口,说要和银行对账。当天晚上,他因涉嫌信用卡诈骗罪,被送进了海口市第一看守所,度过了12天与世隔绝的日子。
12天过去,他回到派出所,在民警递过来的材料上签字。因为老花,陈华看不清上面写了什么。后来民警告诉他两个消息,一是他的女婿等人已经帮他将本金连同利息还给了银行。二是他被取保候审,可以回去了。
回到单位,陈华没有跟领导汇报取保候审的事。这段时间,他忙着复印妻子和儿媳妇的病历材料,开证明。8月16日,他将一大堆材料送到海口检察机关。看着检察院庄严的国徽,陈华心里沉甸甸的。他甚至不敢问,如果被公诉,自己会怎么样?
父母妻子相继病倒 他10年间跑遍各医院
陈华说,自己是个命苦的人。这10年里,海口大大小小的医院,他几乎走了个遍。先是父母,后是妻子,他总是在家、医院和单位之间往返。去年11月,他送走了病了6年的妻子。6年的时间,他看着妻子从第一次病发的120多斤,到去世时的70多斤。而他的裤腰,也从31寸缩小到27寸。
2005年,妻子发现患了宫颈癌。为了给妻子治病,陈华卖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橡胶树、土地等等,也借遍了所有沾亲带故的人。“我老婆不想拖累我,几次试图自杀。”陈华还记得,一次在省人民医院4楼看病时,妻子险些从楼上跳下,幸好被他抱住。
“我跟她说,我们的儿子还没有结婚、生孩子,她不能死。”现在说起妻子,陈华还是会说“她可是把我折磨苦了”。可是,当那个“折磨”自己的人走了之后,他的心里空落落的。
陈华与妻子阿梅是一个村子的,两个人互相喜欢。陈华18岁、阿梅17岁的时候,两个人就结了婚。因为年纪小,他们的结合一开始并没有得到家庭的认可。但是,后来他们倒成了乡亲、亲友圈里有名的模范夫妻。
妻子重病时,“一会肿一会瘦”、“丑得不成人样”的时候,陈华还是推着妻子、背着妻子,在医院各个角落留下足迹。“我是个男人,我应该负责。”陈华是个不愿将心里话说出来的人,照顾妻子的辛苦、四处借钱的困难、信用卡欠款还不起的事情,他瞒着同事,甚至连儿女都不知道。
生平第一次办信用卡 不想骗钱只想救人
陈华是海口秀英区一个镇政府的工作人员,事业编制、正规单位,这意味着,很多银行愿意给他们办信用卡。“如果我存心诈骗,我就不会只办这一张信用卡”。陈华说,他现在所使用的中国银行信用卡是他生平第一张信用卡,2011年7月的时候,他和很多同事一起办的,额度是2.5万元。当时,他只想着,有了这张卡,需要时可以拿出来应急。
后来,在妻子和儿媳妇双双住院的时候,这张信用卡确实发挥了作用。
2011年9月开始,癌症晚期的妻子、早产的儿媳妇,都住进了海南医学院附属医院,每天都要用钱。
“我从镇里取了3000多元现金去医院交押金,大部分的钱都是在医院刷卡交费。”陈华说,自己记不住用信用卡的数额、日期,只知道,他要救妻子、儿媳妇和早产的孙女。那段时间,这张信用卡的存在,确实让他们一家不用东奔西跑四处借钱。
2011年11月,妻子还是没能留下,离开了他和孩子们。在送走妻子之后,如何还这1.6万元救命钱,让陈华焦头烂额。
为还信用卡债 他曾想贷款或借钱
陈华说,不是有意要欠,原本是想着“慢慢还”的。
今年春节过后,陈华第一次接到银行的电话,催他还款。之后,他又陆续接到电话、收到短信。当时他想“慢慢还”,却不知道怎么操作。信用卡的分期付款、最低还款额,陈华不懂这些“技术活”。看着短信里的利息数字一次次变化,他原计划用自己的工资到农村信用社贷款,一次性将欠款还清。
但是,他没贷到这笔钱。无奈之下,陈华鼓起勇气,两次找到单位的出纳和会计,想借笔钱去还款,但遭到了拒绝。
“我不敢想以后的事,我只想将材料证明尽可能交过去。然后,这件事就这么过去,我回去工作,将工资省下来还债。”陈华欠了近10万元债,欠中国银行的1.6万元卡债只是其中一笔,他根本没想过这笔债会带来这么严重的后果。
儿女已筹钱还款 他仍可能被公诉
“孩子们知道我用信用卡救命,但不知道我没有还钱。”陈华说,4个儿女都有了自己的家庭,他们没有文化,都在农村。相比之下,他还是经济最“宽松”的人。因此,他想把债务一个人扛下来。
在单位领导等人眼里,陈华从来是个老实巴交的人。妻子生病时,他没有找过领导。直到陈华妻子过世,单位里的人才知道,他的妻子患宫颈癌多年。直到民警出现在单位,将他带走,人们才知道他拖欠信用卡欠款未还,还因此涉嫌信用卡诈骗。
陈华的单位领导告诉记者,如果陈华将事情告诉他,单位会尽力帮他。
虽然,陈华的儿女在事发后,想尽办法筹钱还了银行的欠款。只是,事情已经脱离了原本的轨迹,陈华因为涉嫌信用卡诈骗,很可能被提起公诉。一旦提起公诉,法院判定其犯信用卡诈骗罪,即使被判缓刑,也会丢了工作。
“要是没了工作,我已经快50岁,在农村没有半块土地,又欠下那么多钱,要怎么办啊?”这些,陈华都不敢深想。(文中涉及人物均使用化名)